【黑蓝】白帝（二）
（接虎传少主复生设定，少主主场，活在回忆里的宫主）
且说黑小虎才从轩云楼里闪出来，行到几条街外，忽地想起，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……
“无常哥哥，你是不是把马落在我们酒楼啦？”
他一低头，面前一个白白的糯米团子，抬头对他笑得好似酒窝里盛了蜜。
小云……
这丫头是怎么找着他的？！
黑小虎觉得自己这一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，先是做了一个看娃的老妈子，紧接着又被假道士好一阵忽悠，最后还有这小姑娘缠着脱不开身。
其实他若是真想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，正大光明走去酒楼把马牵回来，说两句客套话的功夫，但他偏偏没有这般耐性。且不论回去又要看见臭道士那副嘴脸，酒楼老板娘也有些古怪，八年就能把一间酒楼打造成白帝的招牌，把那八卦图武侯祠白帝庙的名气全打压了去，说不准是怎样的城府手段。他出了玉蟾宫游历江湖，本就不想再与这些势力门派再染上什么瓜葛，只盼着作个闲人开开眼界，顺带埋葬自己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。今天一进白帝城便遇上了这么多破事，总觉得像是有人一步步有意引导，还是小心为上。
这小云身份也不一般，老板娘的店开了八年，小姑娘却只有七八岁年纪，若是老板娘亲生的可能性真是不大；若真如对外的说法，是捡来的……
他想到了一个娉娉袅袅的人。
小鹿，魔教圣女，十年前月下飞天舞，画尽时光惊艳，书遍倩影惊鸿。
一舞终了，月魔花开。佳人命短，与落英同寿，献祭了年华。
谁能知道呢，当年自己万般疼爱的义妹，到头来还是拔刀相向。
捡来的狼崽子，总是养不熟的。
但小鹿是个好孩子，一切大白于天下，最痛苦的，不还是她？
念前生种种，多有遗憾……
小云，好像也只比小鹿年幼二三岁吧。
他看着糯米团子，一时只觉得五味杂陈，不知怎么就跟着小姑娘回了轩云楼。
小云一路上拉着他叽叽喳喳，东市李大娘的糯米糖葫芦用的是最好的冰糖，甩得出最漂亮的糖风；西市孙二郎的锅魁喷香酥脆，不似旁边铺子里钱老板的会掺假；南街刘先生原本是个官老爷，说是看不惯官场沆瀣一气，直言进谏，被贬为庶人，便回家乡继承了祖传的衣钵，做出来的豆腐在汤锅里煮上一个时辰也不见化的……
这女娃是个实打实的吃货。
都说同行相轻，小云这一路上不说自家酒楼的招牌菜，倒把别人家的夸了个遍，看来俗话并不都可靠，总是有些例外的……
小云见他不怎么搭话，自顾自地说多了也觉得没意思，就缠着他问为什么要来白帝城。
“我们这城建在山上，别人说是什么‘踞水陆之要津，扼三峡之门户’，我打小在这住着，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的，风景再美天天看也腻了。无常哥哥为什么要来白帝城啊？”
“看看一口井罢了。”
“诶，是白鹤井吗？那都是别人吹的，就是一口普通的的水井而已，不过时不时冒点雾气，我娘酿酒取的都是那井里的水呢。”
“无常自知白龙之说不可信，只是这井能传出这么大的名声，总要来看看，也好了却心中念想。”
“大哥哥说话就是文绉绉的，好奇这井长什么样就直说啦，还要‘了却心中念想’。”
“……”
“被我说中了吧！”
不到一刻俩人就回到了轩云楼，老板娘听伙计说小云和少侠都回来了，先是喝住了道士让他留在后厨乖乖洗碗，然后赶忙去迎。黑小虎之前闪得及，没能好好看看老板娘的容貌，现在打量一番，确实是个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子。
老板娘身姿高挑，着一身水秀云衫。头上云鬓轻绾，形似堕马，青丝缕缕随风落；眼角脂粉薄施，视若啼痕，双目盈盈胜秋水。愁眉微翘，靥染飞霞，纤腰一握，步步生莲，端的是顾盼间极尽妩媚，回眸处遍写风情。
黑小虎自然是看不懂这些穿着打扮，只觉得这女子是红颜绝色不假，但过媚则妖。这般娇艳张扬终究是落了俗套，哪里比得上他心中那抹水蓝色的幽影。
越是游荡四方，越觉得玉蟾宫主的好来。
老板娘笑脸相迎，朱唇微启：“无常少侠赏光，小店蓬荜生辉，老板娘我也是欣喜非常。听云儿说是少侠您送了她回家，这孩子平日里欠管教，性子顽劣，想来定是缠了少侠许久，这里先给您道个不是。先前没能好好答谢，招待亦多有不周，我已训过下人一番了。还望您能赏个面子，在小店暂行歇息，我这就叫人上酒来。”
黑小虎脸上有些挂不住，之前自个一溜烟跑了，现在又“大驾光临”，摆了摆手道：“举手之劳，不足挂齿，老板娘言重了。无常无意叨扰，只是把马落在贵店，回来牵了马便走，不必劳心招待。”
“无常少侠说的哪里话。若不是有您在，谁知道这丫头闯到哪个山沟沟里头了，哪能在这活蹦乱跳？这恩情自然是要还的。还有这吴生，仗着自己识得几个字，冒充道士唬人，冒犯到了少侠，更要好好赔罪才是！且不说老板娘我向来是恩怨分明，有恩必报，有恨必偿；这偌大酒楼，欠下您这般恩情，还闹了假道士这一出笑话，日后岂不是要成为街坊邻里的谈资？”
黑小虎见对方话说到这般份上，心里暗想，果然是个有手段的，这一番话来，不过三言两语，倒像是我不领人家的情。但如今行走江湖，不愿牵扯是是非非，我黑小虎亦不是那顾及着别人颜面的虹猫少侠，你这轩云楼的脸往哪里搁与我何干？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借口罢了。
黑小虎道：“无常并非有意让人说贵店闲话。只是先前送令嫒回来不过是顺路，与吴郎吃酒也是你情我愿，哪里有蒙骗一说？方才便是不愿多打扰，走得急了，才把马落下；现在回来寻，已是麻烦了贵店，怎好再留宿于此？”
小云看这俩人说话倒是客气，却隐隐有些绵里藏针的味道。她想着娘亲对自个百般宠爱，插句话也不会挨了打，就鼓起勇气道：“无常哥哥，这怎么能说是麻烦呢？多亏了无常哥哥送我回来，不然，凭我这走几步路就犯迷糊的脑袋，今晚还真回来。这是我娘一点心意，哥哥你收下就是了嘛。你看太阳都落山啦，总得找个地方歇息；我们轩云楼是白帝城里最好的客栈，平日里想要一间上房还得提早三日预定呢。娘说了，这间最好的房专给你留着，你不住可就要空在这里啦。”
黑小虎想着，小云小小年纪，竟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心思。这轩云楼招徕四方，确实很有些本事。只是在外就怕无事献殷勤，自己早已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，这母女却一直揪着‘报恩’二字不放，真不见得究竟有多少恩情值得报的。至于这最好的房，空着就是，店是千千万万住不得。
“抱歉，无常早已找好了落脚之处，还望莫要坚持。”
一来一往之间，酒已温好，呈了上来。
老板娘纤纤玉手执壶，倒了一杯上好的枭花堂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倒是我的不是了，少侠自便就是。但这杯酒，我敬少侠，还望少侠能匀我最后一个面子。”
黑小虎看了看酒，又看了看那人，片刻后接来酒杯，不经意间触到了佳人柔荑。
他端起酒杯，仰头，一饮而尽。
清酒落肚，仍有余温，撩拨得整个人都生了融融暖意，想来是老板娘自酿的好酒。他本不是什么善饮之人，加之先前又与那道士喝了一壶，一时间有些恍惚；看着温酒壶上缥缈的白雾，只觉得氤氲了韶华。
如今已是初秋，空气中染上了丝丝凉味。他透过窗看了看将尽未尽的一抹残阳，大方道了句“祝店家生意兴隆，无常就此别过”，便转身走出了大门。伙计手脚伶俐，已经把马牵来候着了。
他信手拉过缰绳，目送着江水吞没最后一道阳光。
在白帝城找家店落脚不是什么难事，天黑前他便寻到了一家比那轩云楼低调得多的小客栈。小店装潢从简，没什么招牌，只竖挂了个酒旗，上书：悦来客栈。
黑小虎简单系了马，叫了间上房。不多时小二送来盆洗漱的温水，他简单打理一番，熄了灯，本欲和衣而眠，一偏头看到了窗外已是明月当空，心头那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，又随着月华晕开了……
悦来客栈的位置是很好的，正对三峡，远望去乱山攒拥，近可听流水锵然，鳞鳞细浪倒映着素魄圆圆。他缓缓踱步至窗边，负手而立。
浅浪弥弥秋色冷，星垂影参然。人独处，燕双飞，情黯淡。只影对江山。
站了不知多久，他重又燃了油灯，取了桌上信纸，铺纸磨墨……
黑小虎写了许久，每一笔落下都是珍而重之。写满一张，他看了看，又觉得自己真是可笑，便弃了纸，重拿一张。这次他有了先前的墨稿，写得快了许多，不到半刻钟便大功告成。纸上只写了一列小字：至白帝，安好。蜀地山清水秀，闲暇时可来看看。
他小心将纸裁好，唤来了黑鹰。
黑鹰跟了他许久，很有些黏人，不愿走。黑小虎摸了摸它的头，轻声抚慰了几句。
黑鹰很吃这一套，亲昵够了，扑棱着翅膀飞走了。
黑小虎熄了灯，和衣睡去。
白帝城的第一夜，无梦。
TBC
PS.关于老板娘的打扮，堕马髻，愁眉妆，啼妆，大家可以上网查一下，惊喜多多。
写了三千字，却没什么实质的东西（我发现自己真的是个话痨），下一章开始正经走剧情啦。虐少主可以提上日程了……最近老是被自己的渣文笔打击，随缘更新。（实诚地说，是因为鹊太的鼓励，我这个原本做翻译的小透明才来写文的。现在形势大家也看到了，我不发帖撕逼并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立场。要是哪天我好久不更，那很有可能就是我弃了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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